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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喜欢的人面前,我不想讲道理

18
05月

在喜欢的人面前,我不想讲道理

原来你也陪我去
文/倪一宁,人人网

一般来说,想说点什么前都得讲个故事,无论真假,都得扯上“最近我的一个朋友”。这篇没有。

小孩子时常面临的一个选择题是,爸爸和妈妈你喜欢哪个?说都喜欢的通常被夸奖为“伶俐”,我一直不伶俐,我一贯的答案都是我妈。

其实我爸对我好太多了,我妈干过的负能量事件罄竹难书,我每学期开学都要发烧,她的解释是:“我从前以为你只是智商和普通同学有差异,原来体力也有。”我爸多宠我呀,他会笨拙地给我买衣服,带我吃饭特别舍得花钱,宠到对我每一任男朋友都看不惯。

可是我更喜欢我妈。没别的原因,我妈给我一种“战友”的感觉。

初中的时候,我人生跌到谷底,班主任闹离婚,觉得每一对窃窃私语的男女都有私情,英语老师怀孕,逼着我们反复抄写那几个固定词组——刚好,我两个枪口都撞上。我爸来我们学校接我,被老师们告了半个小时的状,回去路上,他一言不发,瞪着我说:你能不能别让我这么丢脸?

我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,很想跟他说,我明明没有做错,你为什么不帮着我?

但我妈不一样。班里规定要穿校服,我不肯,非得在校裤里面套上自己的牛仔裤,在宽大的校服里搭出了各种花样。其实回头想来,真觉得所谓的“自己的衣服”,只是换一种丑法,可是我那时特别认真,非得趁老师不注意穿小脚裤,非得穿脖子后打结的短袖,非得活成不一样的烟火。

班主任告状到我妈那,她对此定性为“无心向学”、“旁骛太多”。

那天晚上,我在饭桌上愤怒地控诉她,我一定添油加醋了,我可能还动用了脏话,我爸几次想制止我,我妈都不让他说话。我没吃几口饭,她也没动筷子,我情绪激昂的时候,她也插嘴说:“是过分了啊。”

都过去那么久了,我打这段的时候,还是想哭。

其实也没什么,你知道青春期的时候,我们总是把自己当成孤胆英雄,和所有人作对,连逃个眼保健操,都能升华为“和全世界为敌”。我们也不知道这叛逆是为了什么,或许是荷尔蒙作祟,小说和电影一同怂恿,又有大胆的同学作为榜样,我们下意识地跟主流拧着来。我们就等着耗尽最后一颗子弹,然后牺牲,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漆黑的电影院里“致青春”,或者深情追忆“同桌的你”。

扯远了。我是想说,因为我妈的缘故,我没能成为霍尔顿,我没能承受学校和家庭的联手重压,我没能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。因为同盟军的及时赶到,我的枪膛里还有剩余,我的脾气还没耗尽,我大概永远不会长成郑微们。我的悲伤还没来得及逆流成河,就被更广阔的大海接纳。

那晚我妈听我抱怨了两个小时,她说的最多的是“有病啊”,末了她跟我说:“哎呀你也知道,她们自己过得不好,所以难免会撒气到你头上。我们以后做事情当心点,少给她们机会。”

我含着泪,点了点头。

我爸看我们俩的眼神里写了六个字:养不教,母之过。

后来我就真的规矩了好多,我不想再让爸爸丢脸,我也不想给我妈惹气。我不知道的是,我妈跟着我一道义愤填膺后,请老师们吃饭,也塞了红包。那是我毕业好久以后才从爸妈的谈话片段中拼凑起来的真相,也是高中收敛了许多的原因。

哦,其实还是有个由头的,吃晚饭时,旁桌女生一个劲地缠着男友,要跟他分享奇葩室友的故事,一边讲述还一边征求群众意见:“你说,她是不是特别过分?”

男生显然特别诚恳,他低下头拌面,犹犹豫豫地回答:“我哪知道呀,我又没见过她。”

“哎呀,我这不是在跟你讲嘛,难道你还不相信我?”

“这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啊,而且你吧,这个肯定有情绪在里面,肯定不太客观。所以咱们还是别说了,专心吃饭吧。”

女生愣了一会,盯着专心拌面的男生,然后丢下一句:“咱们别吃了,专心分手吧。”

我被汤汁呛到,一边努力咳得委婉些,一边目送女生远去,我想起的,是跟在爸爸身后,却不敢去攥他衣角的我。

——其实我都知道的。你不是坏人,你努力想做到公正,你有许多难言的苦衷,你甚至是为我好,可是当我情绪澎湃得像晃动后的可乐时,能不能别像盖子一样,死死地捂住我不让我哭,能不能就让我一口气喷撒,别管弄脏了衣袖。你就让我抱着你哭,就让我尽兴一会儿,别理后果。

我爸的解释是:“你以后到了社会上,难道也随便说上司坏话,是他错怪了你?没有用的,你得学会谨言慎行。”

那个男生拦住她,手忙脚乱地道歉:“哎呀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寝室情况啊,我怕我一插手,你们相处更恶劣。”

——我知道社会长什么样,再是愚蠢,我也粗通了一点辗转挪移、进退闪躲,对着普通朋友我话少了许多,心里再怎么“呵呵”,嘴上仍然是“哈哈”,可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,仍然妄想能不问出路,不负责所有冲动,仍然像七岁时跺脚大哭嘶声尖叫掀翻桌子一样处理失意。

——我希望我说谁谁谁坏话时,你别中规中矩地补一句“其实他人不坏”,而是能够迅速地接上一句“我操”。

言情界里有一句著名的“我宠的,怎么了”,看到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桥段,总有失落感从喜感里渗出来。明明世间的感情有太多身不由己、锱铢必较,我们还是存着一点侥幸,希望男朋友瞎了眼睛说我们比校花好看,希望爸妈嫌邻居家斯坦福的儿子太呆,希望我们的喜怒哀乐都有人温柔地接住,希望不需阐明一二三四就能拥有支持,希望有人跟我站在同一条战壕里,哪怕已经是输得节节败退。

真的。对我这种道德水平低下的人,最动人的情话不过是,既然你讨厌她,那我也讨厌;最优美的事情是,你想去的前方,哪怕我曾跌得面目全非,我也给你准备好最耐穿的鞋子,画好最周详的地图,带好最足够的干粮,然后我陪你去。

这篇废话全无逻辑,我喜欢讲道理的人,可是在喜欢的人面前,我不想讲道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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